清净化城塔牌坊题字考编者按：西黄寺，始建于1651年，是清代理藩院直辖的著名皇家寺院多年来，西黄寺记载了一代又一代藏传佛教领袖爱国爱教的行迹，印证了中央政府与西藏地方紧密的主权关系，也见证了新中国从百废待兴到繁荣富强的历。
编者按：西黄寺，始建于1651年，是清代理藩院直辖的著名皇家寺院。多年来，西黄寺记载了一代又一代藏传佛教领袖爱国爱教的行迹，印证了中央政府与西藏地方紧密的主权关系，也见证了新中国从百废待兴到繁荣富强的历程。
西黄寺六世班禅的衣冠塔前与塔后分别竖立着一前一后两道牌坊，牌额上从前至后分别有四款充满佛教文化特色、深蕴禅机，含义晦涩的题字，分别是：慧因
上 、妙谛真空、圆觉光音、华严海会。四款题字因宗教话语体系与传统文化话语体系风格上的迥异，而引出众说纷纭的解读，本文结合题字的历史背景，分别就这四段题字作一征义与考据，以期抛砖引玉。
一、慧因
上
此题字位于佛塔之前牌楼的前额。
慧，指智慧，在佛教中通常是对般若的意译。慧是推理、判断事理之精神作用。由听闻佛法而来之慧，称作闻慧；由思考义理而来之慧，称作思慧；由修行证悟而来之慧，称作修慧；以上三者合称闻、思、修三慧。
因，指能引生结果之原因。从狭义而言，引生结果的直接内在原因，称为因（内因），由外来相助的间接外在原因，则称为缘（外缘）。广义之因，包含内因与外缘二者。
，是异体字，检《汉语大字典》和《说文解字》均无此字。与此字形相近的有“最”“㝡”“冣”三个字，“㝡”与“冣”音义相同，实为同一字的异写，在南北朝之前，这三个字的异体字字形极相近，由此“
上”两字就有了“最上”和“㝡上”两种截然不同的理解。
第一种字形的理解是“最上”，这里“最”是副词，表程度，是“极”的意思，修饰后面的“上”，法华经授记品曰：“诸菩萨智慧坚固，了达三界，求最上乘”。则“慧因最上”的涵义就是：（称赞六世班禅）前世有着最上乘的因缘，今生得到了最上乘的智慧，来世一定能够成就最上乘的佛果。
第二种字形的理解是“㝡上”，㝡，《说文》注“㝡”与“聚”音义皆同……至南北朝，“㝡”“最”不分。由于历史上的书写错误，这两字经常混同，以至于后来的《汉语大字典》最终在“最”的释义中增加了“聚合、聚会”这一义项，并明确注明，这一义项是来源起于历史上与“聚”字的混同。据此考证，结合六世班禅来京觐见乾隆皇帝这一君臣聚会的历史史实，“㝡”的说法是可以成立的。上，君也，指皇帝，这里可以理解为乾隆自称。由此，慧因㝡上，更可以理解为：（六世班禅）前世有着最上乘的因缘，今生又得成最上乘的智慧，因此殊胜因缘而来与我（乾隆）相聚。既有对六世班禅倾心内向，拥护中央政府的嘉许，也有对六世班禅来京与我（乾隆）聚会的纪念。与牌坊东侧碑亭内的《清净化城塔碑记》的内容相呼应。
结合史实，笔者的观点是乾隆在题字时，兼有两种想法，而第二种含义更多。理由是，以乾隆的博学多才，在没有避尊长的名讳的情况下，是不会把“最”这一常用汉字写错的。他更像是故意借最、㝡两字古已有之的谬写，和这两个字形似而迥异的两层涵义，表达自己复杂的两种心情，这也符合他喜爱夸耀的个性，和天意难测故作神秘的帝王之术。
他的这一心态在《喇嘛说》中也可以得到佐证，佛本无生，何来转世。作为政治家，他内心深处更多是把藏传佛教作为统治工具，但在行动上，却处处表现出对黄教和喇嘛的尊崇。牌坊上这一故意写错的题字，正是他作为君王难以言行如一的表现。
《喇嘛说》碑，“兴黄教，即所以安众蒙古，所系非小故不可以不保护之。“黄”指黄教，即藏传佛教格鲁派。清代蒙古各部都信仰黄教，黄教在蒙古有极大的影响，兴黄安蒙即扶持黄教，借助黄教领袖达赖、班禅、章嘉、哲布尊丹巴等大活佛的号召力安抚蒙古，加强对蒙藏地区的统治。
此题字立于六世班禅的衣冠塔前，有称赞六世班禅之意，六世班禅为在三宝中为僧的代表，此题字即为赞僧。
二、妙谛真空
妙，在佛教中意为：不可思议、不能比较者。如殊胜之经典，称作妙典（特指法华经）；无法比较不可思议之法，称作妙法（法华经之美称）；深妙不可思议之道理，称作妙理；不可思议之境界，称作妙境；依妙因妙行而得之证果（佛果），称作妙果。
谛，指真实无误、永远不变之事实，即真理。增一阿含经卷十七载，如来所说之理法，真实不虚，称为谛。诸经论关于谛之种别，有诸多异说，如唯一之真理，称为一谛；此外又有真俗二谛、空假中三谛、苦集灭道四谛，及七谛、十谛、十六谛、二十五谛等。
真空，指远离一切迷情所见之相，杜绝‘有、空’之相对，故称真空。如大乘起信论所说之空真如、唯识所说之二空真如、华严所说三观中之真空观等均属之。又大乘以非有之有，称为妙有；非空之空，称为真空。此乃大乘至极之真空。
谛真空的意思是：赞扬赞叹佛陀的教法殊胜难得，真实不虚，深妙不可思议，远离一切迷情所见之相。
此题字，称赞三宝中的法宝，因为法赖僧传，因此位于塔前牌坊赞僧题字的背后。
三、华严海会
华严，是大乘佛教修学最重要的经典之一。华，即成就万德圆备之果体的因行譬喻；故开演因位之万行，以严饰佛果之深义，则称为佛华严。如日出先照高山，华严经是释迦牟尼佛成道的最初二十一天里在禅定中为文殊、普贤等最上根器的菩萨解释无尽法界时所宣讲的经典。
海会，谓诸尊圣众之会聚。以海比喻其德高、数众，故称海会。华严经随疏演义钞卷一（大三六·五下）：‘云被难思之海会者，以深广故。谓普贤等众，行德齐佛，数广刹尘，故称为海。’佛在说华严经之时，十方世界微尘数菩萨乃至金刚力士诸神诸天等各具无量功德一时云集，各各说颂赞佛，所有的华藏庄严世界海中一切世界也都同样入佛境界，一齐称扬赞叹佛。
此题字，是称赞三宝中的佛宝。题字位于塔后牌坊外侧，背朝佛塔。
四、圆觉光音
圆觉指圆满之觉性，谓如来所证之理性具足万德，圆满周备，灵明朗然。又以一切有情皆有本觉、真心，自无始以来常住清净，昭昭不昧，了了常知，就体而言，称一心；就因而言，称如来藏；就果而言，则称圆觉。佛教中有《圆觉经》，《圆觉经》略疏序载，统众德而大备，烁群昏而独照，称为圆觉。终日圆觉而未尝圆觉者为凡夫，欲证圆觉而未极圆觉者为菩萨，具足圆觉而住持圆觉者为如来。
光音，指光音天，在佛教的宇宙观中，此光音天为色界十八天之第六，二禅天之第三，即最上天。此界众生不使用语言，仅以定心发出光明，以互通心意，故云光音天。相传劫初之人类，即自此天下降而来。依印度人之传说，现代人类之祖先，系来自光音天。人类即由之辗转繁衍而成。
圆觉光音，题字位于塔后牌坊面朝衣冠塔一侧，此题字涵义晦涩，难以理解，而又如禅宗公案，见仁见智，又似乎可以引申出多种理解。圆觉在佛教的思想中是极高的境界，但光音天却并不是佛教修行所要达到的最高境界，仅是人天乘，甚至还没有达到小乘四果的境界。最终还要受报，天福享尽后还要下生人间，甚至堕落地狱。
又或者此题字只是借用了光音天众生不用语言，而以心中发出的光明，互通心意的涵义，表达对六世班禅的一种怀念，虽然六世班禅已经圆寂，不能再以言语沟通，但期望着和六世班禅的在天之灵，可以象光音天众生一样能够心意相通，寄托哀思和想念。
之所以如此理解，是因为纵观有清一代，六世班禅是得到清王朝最高礼遇的藏地高僧，而他之所以得到乾隆的如此重视，宗教上的成就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一、在八世达赖成年前，六世班禅是藏地最有势力的政教领袖，他不请自来，不远万里主动朝觐，从行动上体现了西藏地方政府对清中央政府的认可和支持；二，面对东印度公司的挑衅，六世班禅坚定地站在了清中央政府的一边，表达了一切听从大清皇帝的政治立场；对于忠臣的逝去，作为一个君王，会有着常人一样的哀痛与惋惜，但他却不能像常人一样自由地流露自己的内心。因此他故意撰写了这样令人百思不解的题字，晦涩地表达自己与六世班禅这一政治同盟者的心心相印，以及对六世班禅英年早逝的痛惜之情。如此，题字的内涵便与化城塔西侧碑亭内的《祈寿班禅圣僧赞》和《祁寿长椿图》的内容得到了呼应。
对于此四段题字，一直未见过专门的、权威的解读。本着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的想法，以此文抛砖引玉，恳请各位方家批评指正。
(中国西藏网 文/宋筱清 )
